2019年8月29日
《官商民協作治理罕見疾病》
在公共行政中,經常有人總以「成本效益」來看各種問題。那麼,罕見疾病患者值得醫治嗎?有說利用資源來醫治數以萬計廣大市民,比較以同樣資源來醫治萬中無一的罕有疾病病人,比較划算。然而,社會是否應放棄這批罕有疾病病人?
根據聯合國《殘疾人權利公約》,「宗旨是促進、保護和確保所有殘疾人士能充分和平等地享有一切人權和基本自由,並促進對殘疾人士固有尊嚴的尊重。」據此,殘疾人士包括肢體、精神、智力或感官有長期損傷的人,罕有疾病患者屬殘疾人士,應該享有生存、健康和治病的權利。
香港作為公約的一分子,對罕見疾病理應支援更多,而不是到處掣肘。香港政府素來財政穩健,盈餘豐厚,為何不肯多行一步,付出多一些去關顧罕見病患者呢?香港是一個關愛社會,絕不能事事皆以成本效益去計算,尤其是寶貴的生命。每一個市民與生俱來皆有生存權、治療權,我們固然應多關顧大眾,但小眾亦不能放棄。
【醫療政策支援不足】
所謂罕見疾病,其實是指患病率極低、人數極少的疾病,目前全球已知的罕見疾病約6000多種。香港不單止民眾對罕見病認知不足,連政府亦同樣面對相同問題。今年3月,食衞局向立法會提交的報告,對罕有疾病一知半解,反映了主事官員的精英心態。我個人感覺政府有嘗試去幫助病人,卻沒有系統和策略去解決問題。反觀內地,近年對罕見病的援助發展迅速。現時內地政府已公布121種罕見病,而且亦大量投入資源,加快藥物治療的工作。此外,部分省市醫保對罕見病的治療費用亦可報銷,有助減輕病患家庭的經濟負擔。
罕見病的家庭負擔相當沉重。2017年4月11日,一位30多歲患有結節性硬化症的女士在立法會公聽會上哭訴,自己身上長有多處腫瘤,平均每月藥費要20000元,實在難以負擔,希望政府可以把藥物納入資助名冊。可惜的是,她還未等到援助,就於4月23日不幸病逝。當時在社會上引起廣大迴響,大家不禁要問,政府並非財政不足,為何還有病人因無錢買藥而失去生命?
政府認知與民情脫節,至今為止,仍未為罕見病訂立清晰定義。現時世界各地對罕見病都有不同的界定,這點非常重要,因病人、醫生乃至藥廠都想知道定義,從而作出合適的處理。據港大醫學院參照醫管局數字的研究,顯示本港每67人中就有1人患罕見病,佔整體人口1.5%,即是700多萬人口中,就有大約11萬名罕見病患者。所以,政府應及早確立罕見病定義,並在醫療撥款方面作出應有的承擔。
對於罕見病患者來說,醫生不足影響尤深,最直接的影響是拖延診治。現時,一個罕見病患者由出現症狀到確診,起碼要5年時間、而且平均需要7個專科醫生才可確診。醫生人數愈少,確診時間愈長。罕見病患者一時頭痛、一時胃痛、一時又手腳疼痛,很多病人多曾被誤診。就以肌肉萎縮症為例,亦有多種不同類別。據團結香港基金研究指出,香港缺乏至少3000多名醫生。由於公營醫院缺乏專家醫生,令罕病病人診治更為困難。
八成罕見病是基因突變或遺傳的基因缺陷所導致,因此香港更需要臨床遺傳科醫生。按照西方國家標準,在100萬人口中,應有2名臨床遺傳科醫生。照比例推算,現時香港理應有15名臨床遺傳科醫生。
但事實上,香港只有4名,其中更無人任職於醫管局,當中2人任職於大學,另外2人分別任職於衞生署和私家醫院。再說,醫管局從沒開設臨床遺傳科醫生職位。可以設想,診斷人員嚴重不足,最終只會令罕見病更難確診,患者病情更易惡化。
【藥物費用昂貴】
藥物難求,費用昂貴,亦是罕見病患者較常面對的問題。罕見病由於受眾少,所以一般藥廠都甚少開發相關藥物;即使有的話,價錢亦非常昂貴,藥費有的每年24萬元,有甚至高達每年600萬元,而且並非支付一年便可以,絕非一般家庭所能負擔。所以,我強烈建議有關罕見病的藥物,一定要列入醫管局的藥物名冊和安全網。只有受到資助,病人才有生存希望。No one is left behind,全球各地正朝可持續發展方向邁進,全民健康理應人人享有,絕不能藉詞成本問題而顧此失彼。
現時全球罕見病多達數千種,其中只有7%可具藥物治療,其餘都需要靠物理治療、職業治療、營養補充等協調護理來維持生命和生活質素。對罕見病患者而言,一個病會令多種器官和系統受損,如何找到適切治療並不容易。
我衷心希望醫管局能特設全人個案經理這個崗位,讓專業人士依罕疾病人個案逐一評估,進而制訂及統籌護理方案並轉介合適的治療和服務。不少罕見病患者皆難有自理能力,部分更有智力問題,無法表達自己病況。全人個案經理熟悉病情,逐一跟進,亦有助減輕家人的照顧壓力。
【倡設全人個案經理】
長遠而言,對罕見病的政策制訂,應推行「官商民」三方面協作行動計劃。政府可帶頭成立罕有疾病策略督導委員會,內有專家、政府、商界和平民代表,就制訂政策、定義疾病、藥物入冊,乃至治療方案等作全方位的研究、統籌及把行動落到實處。
只有多方面的共同努力,才能了解罕見病患者的真正需要,掌握民情,從而作出最適切的幫助。只要大家肯將心比己,推己及人,罕見病患者及其家庭就有重生的希望,與其他香港市民一樣有尊嚴地活出光采的生命。
(曾建平 香港罕見疾病聯盟會長)